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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卷 • 第十六章|同城不同命
最后更新: 2025年11月27日 上午12:49    总字数: 2212

第十六章|同城不同命

南极冰层崩裂,林霁从编号L-001-α的培养舱里爬了出来,  

带着半张人脸、半边机械眼、满身血疤,还有沈漪在深海里等他的那只手。  

他们上了潜航器,朝着南美大陆狂奔。  

而此刻,同一座城市,  

顾寻正把第三十七块“林霁的遗物”放进火里,  

她不知道,  

命运已经把那个人送到她隔壁一条街。

南美·瓦尔帕莱索,旧港区,凌晨四点十七分。

海雾浓得像牛奶,码头的钠灯在雾里晕开一圈圈昏黄。  

一艘没有国籍标记的小型潜航器悄无声息地靠岸,舱盖掀开,  

先出来的是沈漪,她戴着连帽卫衣,金属左臂在雾气里泛着冷光;  

接着是林霁,他裹着一件临时找来的旧军大衣,帽檐压得很低,右脸那道缝合疤被阴影遮住,只露出一双亮得吓人的眼睛。

沈漪把一个帆布包扔给他,声音带着机械味的沙哑:  

“衣服、证件、枪,还有你最爱的打火机。”  

林霁接住包,低头翻出一枚全新的Zippo,金属壳上刻着一行极细的小字:  

“欠顾寻一个拥抱,限期永不过”  

他笑了一下,指腹摩挲那行字,笑得眼角发红。

“先找地方落脚。”沈漪扫视四周,“声像室在这儿有个中转站,我炸了它,顺便给你弄点新血浆。”  

林霁没动,只是抬头,鼻尖轻轻抽动,像条刚上岸的狼。  

“等等。”  

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,“我闻到她的味道了。”

沈漪一愣,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。  

雾气深处,一条被废弃的铁路尽头,  

有火光。

旧铁轨旁,顾寻蹲在地上。  

她面前是一堆用废木板和汽油搭起来的小小火堆。  

火里正烧着第三十七块“林霁的遗物”,一块从北欧分部挖出来的旧硬盘,表面已经烧得发黑。  

她穿着黑色冲锋衣,头发被海风吹得乱七八糟,脸上沾了灰,却固执地把火拨得很旺。  

火光映在她眼睛里,像两簇不肯熄灭的火。

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,正是那张烧了一半的“十六岁林奕”。  

她把照片举到火边,却迟迟没放下去。  

声音轻得只有风能听见:  

“林霁,你看,我都烧到第三十七块了。”  

“你再不回来,我可要把你所有的过去都烧光。”

火苗舔上照片一角,卷曲,变黑。  

顾寻手指一抖,终于还是把照片抽了回来,紧紧贴在心口。  

她低头,把脸埋进膝盖,肩膀轻轻发抖。  

没人看见她眼泪掉进火里的声音。

而五十米外,  

林霁站在雾里,像被雷劈中一样僵在原地。  

他看见她瘦得不成人形,看见她眼底的青黑,看见她把那张照片贴在心口的样子。  

他喉咙里滚出一声极低的、近乎野兽的呜咽。  

沈漪伸手想拉他,却被他一把甩开。  

他往前走了两步,又硬生生停住,  

因为他看见顾寻胸前挂着那块“L”形残片,  

看见她手腕上缠着一条用他旧皮带改的绳,  

看见她无名指上套着一枚用子弹壳磨的戒指。  

那些都是他“死”之后,她一点点从废墟里捡回来的。

他突然怕了。  

怕她看见现在的自己,  

半张人脸,机械眼,满身疤,像个被缝起来的怪物。  

他下意识把帽檐压得更低,后退半步。

沈漪在后面轻轻叹了口气,用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说:  

“她为你把整个世界都翻过来了。”  

“你要是这时候躲,她会恨你一辈子。”

林霁指尖发抖,抖到最后,  

他把军大衣脱了,随手扔在地上。  

里面是一件黑色连帽衫,帽衫背后用白漆喷着一行字:  

“欠顾寻一个拥抱,限期永不过”

他深吸一口气,像当年第一次偷麒麟财团服务器时那样,  

把心跳压到最低,  

然后一步一步,  

从雾里走出来。

火堆前,顾寻突然警觉地抬头。  

她看见五十米外,一个高瘦的人影从雾里走出来,  

帽檐下的半张脸被火光照亮,  

那道新鲜的缝合疤像一道闪电劈进她眼底。

她手里的打火机“啪嗒”一声掉进火里。  

整个人像被抽走了脊椎,跪都跪不稳,直接摔坐在地。  

眼泪瞬间失控,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发不出一个字。

林霁走到她面前三米处停下。  

他蹲下来,和她平视,声音沙哑得不像人声:  

“顾寻。”  

“我回来收账了。”

顾寻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,  

却只有一句,哭得撕心裂肺:  

“你他妈……终于舍得爬回来了?!”

她扑过去,像扑进一场终于下下来的暴雨。  

林霁张开手臂,把她整个接住,  

两个人一起摔进尘土和火灰里,  

抱得死紧,紧到像要把对方揉进骨头里。

沈漪站在远处雾里,金属手指轻轻点了点眉心,  

转身消失在海风里。  

她知道,有些账,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算得清。

火堆“噼啪”一声炸开,火星溅到两人身上。  

林霁低头吻掉顾寻脸上的灰和泪,声音低得像承诺:  

“欠你的拥抱,  

现在开始还。”  

“还一辈子都不够。”

顾寻死死揪住他背后的衣服,哭到喘不上气:  

“你敢再敢我一次,”  

“我就敢亲手把你埋了!”

林霁笑出声,笑到最后,把脸埋进她肩窝,  

眼泪把她冲锋衣的领子浸透。  

“好。”  

“不敢了。”

远处,天边泛起第一缕极淡的晨光。  

瓦尔帕莱索旧港区的雾,慢慢散开。  

像一场漫长的极夜,  

终于被两个人滚烫的体温捂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