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，虞尧坐起身来，拿起发带随手扎了个马尾，但额前的头发还是遮住了双眼。他看了一眼睡得甘甜的沈容鱼，再次勾起他那看起来十分勉强的笑容。

许是深怕惊扰了沈容鱼，他的步子放得很轻，开个门都小心翼翼的，愣是没发出半点声响。

贾府到底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，防御并不森严，虞尧很快就顺藤摸瓜地来到了贾府的书房，从窗户翻进去。

进贾府时就感应到此处有异，想来他的直觉不会有问题，而且这里从方才就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怨气。

若要说是死婴的怨气，那也应该是在产房才对，可偏偏那股怨气一直在这边索绕着，这才引起了虞尧的怀疑。

他摸索着书房的地形，试图触发一些机关，可并没有成功。无奈之下他只好寻找这些书籍，终于找到一本隐藏在书柜暗格的古书。

「以母生辰八字为引，含在纸人嘴中，为其点睛，咒成」

果然有问题！

虞尧弯下腰来看暗格里面的东西，发现里面有个骨灰罐，他取出打开，发现是一些被黑气缠绕着的纸灰。

还没等虞尧反应过来，一只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空而入，直接射中了那团黑气。

虞尧微微一愣，却见魏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，将弓弩背在身后，眼里透着一种诡异的红色。

“怎么不叫上我？”

魏临的语气淡淡的，让人听不出他的喜怒。

“不过是个婴魂，不难解决。”虞尧盖回了罐子，将古书递给他：“那扎纸匠应该是撞破了贾老爷的事，这才被杀人灭口，怨气甚深，今天那三个街头混混与贾老爷的死法倒有异曲同工之处。”

“这么说来，那三个人是扎纸匠的第二个目标？可凶手的动机是什么？”

“你想想，连官府都嫌他妹妹晦气，这些普通人是怎么想的？怕不是他们欺负他的妹妹，扎纸匠才动手的。”

魏临到底也是亲身体验过那种被排挤的滋味，自然也不难理解虞尧的意思，便问道：“那他可有第三个目标？”

“尚未可知。不妨你明日带容鱼上集市一趟看看可有那三人的纸人，虞某去找那扎纸匠。”虞尧道。

“也好。”魏临微微颔首：“有事传音符联系。”

*

在魏临虞尧几个人走后，女孩也被毫不留情地赶出官府，一路上黑黑沉沉的，很难看清前方的路。

不过好在她早已摸清路线，可远处那跳跃的火光映入她的眼里时，她还是不由得愣了一下。

只见几个气势汹汹的中年男子拿着火把站在纸扎铺前，像是在等着谁，看着着实骇人。

这是……什么情况？

“叶悦！你还不出来！？别以为你有你哥哥挡着就天不怕地不怕了，杀人可是要偿命的！”

其中一人似乎是等得不耐烦了，有些怒不可遏地朝着里面怒吼，可偏偏还是不敢靠近纸扎铺。

杀人？偿命？

有了一人带头，其他人也被壮了胆子：“你们这扎纸铺的害得我儿不得好死，还不快出来！藏着掖着是以为我们不敢进去吗？”

此时叶悦才意识到他们这些都是那三个死者的父母，此番恐怕是来者不善，可此时孤立无援的她不知还能找谁求助了。

只剩下……她一个人了。

叶悦心中生出一种无助的滋味，鼻子一酸，泪水又差点落了下来。

“谁在那里！？”

仅仅是她微弱的抽泣声，还是被人给发现了去，她连忙往山下跑去，可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跑得过那几个大人？很快就被几人给抓住了。

她被人揪着衣领拖了过去，她激进地挣扎着：“不要！你放开我！哥哥救我！”

“还敢喊哥哥是吧？就算你哥哥来了也只有被打的份！你们这对兄妹就是来祸害我们兴城的！”男子恶狠狠地拉着她的头发。

“滚开！你们走开！”

叶悦手里抓了一把泥沙，狠狠地往后一扔，男子的眼睛疼得流泪，痛苦地喊道：“快！快抓住她！”

两个男人倒也没想过叶悦有余力反抗，错愕一阵后连忙追了上去，可两人却被旁边扑出来的黑影给摁在地上，见清来人后却是瞪大眼睛。

“叶、叶双喜！？”

虞尧有些茫然，但手上的动作可没有停下，顺势将他的头按到地上去，冷冷地扫了旁边的人：“虞某乃典魂司魂使，若诸位想沾沾虞某的霉运，虞某倒是不介意。”

说罢，他拿起火把来，火苗却是在转瞬间就被灭了。

几人只感觉毛骨悚然，连滚带爬地离开了纸扎铺，而完事的虞尧却是目光深沉地看向他们三人的背影。

若他们今天动手……叶双喜的下一个目标就很明确了。

虞尧转身便要离去，此时叶悦却一把抓住他的手，惊喜地道：“你真的是我哥哥？”

“不是。”

他的眼神依然淡淡的，叶悦的心一下子又降到了冰点，一场虚假的梦在这一瞬间被分裂得支离破碎。

叶悦踉跄地后退一步，抿着唇跑进了纸扎铺中，泪水一个劲儿地往下落。

【“哥哥好厉害，这蝴蝶做得好像啊！”】

【“喜欢吗？喜欢哥哥再给你做。”】

【“好呀，悦悦最喜欢哥哥了，哥哥最好了！”】

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要抛下她自己一个人离开？

爹爹和阿娘都这样，现在哥哥也走了，只剩下她一个人。

她红着眼眶看着那些桌上的画，情绪在这一刻如洪水般止不住。

“哥哥……哇啊啊哥哥！哥哥你在哪里啊！”

叶悦抱着画像痛哭起来，哭得凄然，殊不知身旁看着叶悦的叶双喜内心更是煎熬。

他想像小时候一样安慰着自己的妹妹，可他早已碰不到叶悦了，明明近在咫尺，却又是阴阳两隔，生死不复相见。

何等残忍。

何况再多几天……他就要魂飞魄散了，到时候他就再也保护不了她了。

明明他们兄妹从来都没做错什么，却还是要遭人诟病，将所有的委屈都往肚子里吞，那他这些年以来的忍让是为了什么？

此时他脑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来，疯狂得他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
不过一想到他们这些年来对他们兄妹的所作所为，他很快便摒弃了杂念，下定了决心。

既然他们无情，那就别怪他无义了。

就当是他走之前，为妹妹做的最后一件事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