项目进入第二周，进度明显加快。

方案通过后，执行细节被拆成数个模块，时间线重新压缩。沈知栀的日程被排得很满，但节奏并不混乱。她习惯这种状态——忙，但可控。

只是最近，她开始注意到一些不属于工作的细节。

比如，周砚川会在她连续开会的间隙，把需要确认的内容集中发来，而不是零散打断；比如，他从不在她已明确休息的时间再发消息；再比如，他偶尔会在她发完长段修改意见后，回一句简短的“收到”，而不是立刻追问。

这些行为并不显眼，却精准地踩在她的舒适区边缘。

她不是没察觉，只是没有点破。

周五傍晚，项目组临时决定加一次线下对齐。

地点选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安静餐厅，算不上正式会议，更像一次效率导向的沟通。

沈知栀到得不算早。她推门进去时，天色已经暗下来，店里灯光偏暖，空气里混着食物和木质家具的气味。

她刚坐下没多久，就看见周砚川走进来。

他换了休闲装，深色外套，白衬衫，少了会议室里的锋利感，却依旧干净克制。他的视线在室内扫了一圈，很快落在她身上。

他朝她走过来。

“等很久了吗？”他问。

“刚到。”她说。

这不是谎话。

他们点了菜，很快进入正题。讨论并不激烈，更多是在对齐执行细节。她一边听，一边在本子上记下调整点，思路清晰。

直到服务员把菜端上来，话题才自然地断了一下。

“你平时也在这附近吃饭？”他问。

“偶尔。”她回答，“看当天状态。”

“状态？”他重复了一下。

“忙的时候就随便，不忙的时候才挑。”她说得很平静。

这是她的生活方式，一切以能量消耗为标准。

他点了点头，没有评价。

就在这时，隔壁桌传来一阵笑声。

是同项目的另一个同事，带着朋友，正好也在这家店。

“这么巧？”对方显然有些意外，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扫了一下，笑得意味不明，“你们这是……加班？”

沈知栀抬头，神色自然。

“工作沟通。”她说。

语气冷静，界线清晰。

对方点点头，却没立刻走开。

“周工，你这效率可以啊，下班还抓着策划。”他说，语气里带着点调侃。

周砚川没有立刻接话。

他看了一眼沈知栀，像是在确认她是否介意这个玩笑。

她没有给出任何信号，只是继续低头看菜单。

“她是我这边的关键节点。”他最终说。

语气很稳，没有刻意解释。

那人愣了一下，随即笑了笑，没再多说，转身离开。

这段插曲结束得很快，却在空气里留下了一点微妙的余温。

沈知栀抬头，看了他一眼。

“你不用解释。”她说。

“我知道。”他说。

她的手指停在筷子上，轻轻敲了一下桌面。

“但你刚才还是解释了。”

这不是质问，更像陈述。

他没有否认。

“因为我不希望别人误解你的位置。”他说。

她的动作停住了。

这句话，超出了她原本为今晚设定的心理预期。

“什么位置？”她问。

她的语气依旧平稳，但呼吸比刚才慢了一拍。

他看着她，没有立刻回答。

灯光落在他脸上，勾出清晰的轮廓。他的表情并不紧张，却带着一种慎重。

“不是附属。”他说，“也不是临时。”

这一次，她没有马上接话。

她很清楚，这已经不是工作语境里的表述。

她的大脑迅速启动风险评估程序，却在几秒后发现——

没有足够的数据支撑结论。

“你这样说，”她慢慢开口，“很容易让人误会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他说，“所以我只在你面前说。”

她的心跳不合时宜地加快了一下。

她垂下眼，夹了一口菜，却没什么味道。

她向来擅长在这种时刻后退。

但今晚，她没有。

“那你希望我怎么理解？”她问。

这是她第一次，把选择权抛回去。

他看着她，像是在认真思考措辞。

“暂时不用理解。”他说，“你只需要知道，我尊重你的节奏。”

这句话没有承诺，也没有索取。

却让她无处可退。

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——

他不是在逼近，而是在等。

饭后，他们一前一后走出餐厅。

夜风比白天凉，街灯把人影拉得很长。她走在前面，步伐不快，他依旧保持着那段不近不远的距离。

在路口，她停下脚步。

“今天那个人，”她说，“之后可能会有传言。”

“我会处理。”他说。
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她转过身，看着他，“我不想因为我，影响你在项目里的判断。”

他沉默了一秒。

“不会。”他说，“你不是变量。”

这句话让她怔住。

她花了很长时间，才接受自己在别人的人生系统里，不只是风险项。

“走到这里就好。”她最终说。

这是她给出的边界。

他点了点头，没有再往前一步。

“晚安，沈知栀。”

“晚安。”

她转身离开。

走出一段距离后，她没有回头，却清楚地感觉到，那道视线一直没有离开。

直到街角拐弯，才消失。

她站在原地，深吸了一口气。

这一晚，她终于确认了一件事——

真正让人失控的，从来不是越界，而是被认真对待。

而她，已经站在边界之外了..